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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婚姻合法背景,傲娇美人总裁攻×温润腹黑演员受,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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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五六秒的时间,尹柯才露出惯常的温润笑容。
“我开玩笑的。”
邬童定定地望着对方。
“难道你还当真了吗?”
尹柯的语气轻松明快,显然没把方才的玩笑当作一回事,邬童却依旧伫立不动,面上神情复杂莫名。
他和尹柯一人站在轿车的一边,隔了不过两米多远。
平日里邬童目力极好,可这时就连对方的神情都觉得看不真切。
尹柯是在笑。弯弯的眼睛,上扬的嘴角,浅浅的梨涡,舒展的五官。
但是不知道是眼花还是怎么的,他竟从那笑容里看出了些许伤心的意味。
分明他才是被调侃被打击被戳到了痛处的那个人,先行下手的罪魁祸首却好像比他还要更难过一些。
在短暂的静默中,被他注视的青年终于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
“回去吧。”
邬童呼吸一滞。
尹柯说的是“回去吧”而不是“回家吧”,而他虽然知道这两者差别之大,却连纠正的立场都腾不出来。
他们住的是整座城市里数一数二的豪华别墅。
但尹柯却不认为那算是个家。
次日尹柯的戏份是最后一场,邬童特意空出了时间去片场围观。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和尹柯的关系,因而也没多加询问,只是时不时朝他那边看过去,伴以降低音量的窃窃私语。
“他怎么来了?”
“是为了炒作吗?”
“啧,果然相似的人就会凑在一起……”
邬童不为所动地站在一旁,无视了所有不见得带有善意的窃笑声。
尹柯接的这部剧是古装片,一身白衣不染微尘,眉目俊朗长发如瀑,颇有江湖仙侠的气度风范。
和尹柯搭戏的正是邬童前几天才见过的洛橙,化了极为艳丽的妆容,整个人的气势都显得凌厉了几分。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听着导演讲戏,神情自若嘴角含笑,倒挺像一对般配恩爱的神仙眷侣。
邬童凭空被糊了一脸狗粮,其中一位还是他名义上的伴侣,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但还是坚持不懈地抱臂旁观。
离开拍还有一小段准备时间,尹柯却没用来背台本,而是不疾不缓地朝邬童走去。
“我这造型,还行吗?”
“……一般。”
嘴里是这么说着,目光却不曾移动过分毫。
尹柯已经习惯了邬童的心口不一,也没揭穿,微微一笑,转过身背对着邬童。
“……你干什么?”
“帮我重新弄一下发簪吧,”尹柯稍稍侧过头,漾开浅浅的梨涡。“好像有点松了。”
热烈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这一块,邬童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手。
他生下来就没有伺候过别人,也从来不知道怎么做这些琐碎的事,动作自然笨拙得要命,险些把尹柯戴着的假发整个扯下来。
然而对方并没有嫌弃他。
好不容易把发簪戴好,尹柯的发型看起来比之前甚至还要更乱了一些。邬童从未有过赧然一类的情绪,此时却感觉面上发烫。
偏偏尹柯还火上浇油地笑了笑,道:“谢谢。”
邬童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等戏一开拍,大家立刻就把这个有趣又古怪的小插曲抛之脑后。邬童人是还杵在原地,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尹柯那儿飘。
这么一看,好像,还挺帅的……
察觉到自己正在发自内心地肯定对方,邬童立刻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清除出去。
那是和他完全没有感情的,即将形同陌路的,未来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
于是承认尹柯哪怕是一点的好,仿佛都会把他带到一条黑暗无边的轨道上去。
尹柯前面几条感情戏都是一遍过的,等轮到动作戏,替身因为迟到还未到场,尹柯干脆直接把威亚绑到了腰上,自己亲身上阵。
邬童有轻微的恐高症,光是在下面看着都觉得恐怖,而站在高台上的尹柯却面不改色,一派从容不迫的模样。
尽管对方勇气可嘉,然而到底是经验不足,动作始终不能达到导演所定下的要求。
导演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当下也顾不得尹柯并非专业的动作戏演员,拿着喇叭就开始大吼。
邬童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他原本以为尹柯名气不小,在演艺圈里一定混得顺风顺水,没有人敢找对方的麻烦。
可今天他听到了一些称不上正面的议论,再看看这会导演的态度,突然领会到了之前压根不当回事的一些道理。
就算人气再旺,站得再高,也不可能百分百地受到肯定和赞扬。
鲜花和掌声是会有的。白眼和板砖也是会有的。位置越高,越是如此。
而他竟然到现在才明白。
相较于邬童的纠结心塞,尹柯倒是一副习以为常若无其事的模样。导演越骂越来气,最后还抬手把一瓶水朝尹柯掷了过去。
瓶子里的水所剩无几,即使砸到人的身上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可邬童的反应却快了脑子一步,大步走过去挡在尹柯身前。
塑料瓶啪一声打在他的胳膊上,原先还有些杂音的片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气在头上的导演也怔愣住了,所有人都定在原地。
如此尴尬的时刻,还是尹柯首先解了围。
“导演,还好你手里拿着的不是剑,不然我就要殉情了。”
工作人员闻言笑出声来,消了气的导演也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你该庆幸我们没在拍抗战片,不然一个手榴弹过去,全部人都得死。”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邬童沉着脸没有出声,尹柯却笑着拉过他的手臂。
“疼吗?”
其实除了挨的那一下有点刺痛,之后都没什么感觉。
但邬童依旧黑着张脸:“你说呢?”
要是换成邬氏企业的任何一个员工,恐怕此时都吓得手脚冰凉。然而尹柯的梨涡还更深了一些。
“要给你吹吹吗?”
“……”
再次进入工作时间,尹柯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表情是符合了导演的要求,倒在软垫上的时候却不慎扭伤了脚踝。
别人倒还好,邬童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跟工作人员要了药水和棉签,冲过来就要帮尹柯搽。
尹柯只觉脚踝那一块热辣辣地发疼,但还是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你还笑!”邬童气这人不拿自己当一回事的模样,手上的力度也大了一些,弄得尹柯倒吸一口凉气。“真是的,怎么那么不小心啊,都多大人了。”
尹柯坐在硬邦邦的木凳上,看着半蹲的青年略微恼怒的俊美面容,长而密的纤细眼睫,和从宽大的衬衫领口处露出来的锁骨,听着对方嘟嘟囔囔的念叨,只觉心里有一块地方像被铺上了温软的棉絮,柔和得不像话。
“邬童。”
邬童之前吃过一次闷亏,都不想应了,生怕对方又说出什么扎心的话语来。
但尹柯只是伸手捋了捋他的额发,偏着头弯起眼睛。
“受这个伤,我觉得挺值得的。”
邬童只觉脑里轰地一声,整个人都被撩得要烧起来,眯着桃花眼半天才挤出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尹柯依然是笑笑地看着他。
受伤归受伤,该拍的戏还是得拍完。尹柯扮演的男二角色十分苦逼,在跳崖后被救起却失了武功和记忆,只能在小木屋里卧床养伤。
饰演好心老妪的演员推门而入,把用慢火熬好的汤药放在桌上,待要转头说话,病榻上的青年已先一步开了口。
“有劳了。”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笑容也温润如玉,只是仔细看那瞳眸,竟是没有一丝焦距的。
“我自知时日不多……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邬童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脏随着对方口中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颤栗不已。
他从来没有看过尹柯拍的任何一部戏,因而不知道对方的演技居然精湛至此。
尹柯眉心的中央有粒小痣,像是用眉笔点上去的。那对琥珀色的眸子虽无焦距,却隐约捎了温和的笑意。
邬童知道那是矛盾的——看不到的人怎么可能目露柔光。然而他又确确实实是感受到了。
白发苍苍的老妪一声长叹,声音已是有些抖了。
“公子何必如此灰心?”
青年但笑不语,浅浅的梨涡在唇边漾开。过了半晌,他才拿起放在枕下的帕巾。
上面画了一对戏水鸳鸯,嘴角处染了些黯沉的深红。老妪大抵是猜到了那渍迹是什么,手腕一颤,眼眶泛红。
“公子!”
“嘘……”尹柯将骨节分明的手指竖在嘴旁,端的是一副温柔模样。“你轻声些,莫要扰了她。”
青年分明尚未想起往事,然而却下意识地要求老妪安静。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明白其中缘故,老泪纵横,心中大恸。
“公子,公子,公子……”
老妪一遍遍唤着,青年却不曾应答。少顷,他下床走到窗边,推开小窗,冷风扑面。
“你来了。”
镜头切到布景,树木翠绿泉水清澈,然而并没有半个人影。
而那已经看不见的青年却勾起嘴角,梨涡清浅,笑得眉眼弯弯。
“我说要护着你,自然是作数的。”
老妪的哭声越来越凄凉,青年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对着窗外言语。
“你过来些,让我摸摸看。”
他的嗓音平静笃定,连半分犹疑都没有。只在尾音淡去之后,才发出浅浅的一声叹息。
“我已经看不见你了。”
风声呼啸凄厉,而他身影瘦削,双目茫然无神,长发纷乱飞舞。
“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Cut!”
导演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进每个人的耳里,看得入迷的邬童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像是大梦初醒。
“尹柯。”
他只是本能地就那么叫了一声,自己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
好像只有这样唤出那人的名字,才能确定对方还真切地存在着。
作为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尹柯,在现实世界里真切地存在着。
尹柯转过头来,额上汗珠零碎,眼中却光芒晶亮。
那一瞬间,邬童倏然冒出许多话想说。
最后却也只是默然地抬起手,帮对方拭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尹柯向他道了谢,换上一身黑衣,拍摄与洛橙的最后一场对手戏。
山崖陡峭,寒风凛冽,青年负着剑站在大树下,无神的双眸望向女侠所站立的位置。
“来者何人?”
女侠迎风而立,并不言语。
青年拔剑出鞘,招招致命,将武功高强的女侠逼至崖边。
他的剑招自然精妙,然而到底是双目失明,使得不如从前顺手,很快便卖了个破绽。
女侠抓紧机会进行反击,长鞭甩得噼啪作响,一鞭击在青年脸上,立刻泛起一道红痕。
也直到这时,青年才垂眸浅笑,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杀机,梨涡里竟蕴藏着无限情意。
“是你。”
他一足已然踏空,却仍有闲情逸致将袖中的手帕徐徐抽出,大力一扬,展出帕巾上的图画。
几笔丹青墨色浅淡,勾勒出一对鸳鸯戏水模样。
此举大大出乎女侠意料,手中却依旧握紧长鞭。
“你还留着?”
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衣衫单薄的侠客微微一笑,神情温柔如水。
“你一日不来,我便留着一日。”
“你一世不来,我便将它带入棺中。”
他像是想起从前那些美好的光阴,笑容越发变深了些,手中的剑哐却当一声掉到地上。
女侠先是一惊,随后叫道:“你使不动剑了?”
“啊,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他嘴上虽这般说,面上却没有半点惊慌,倒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悠闲自得。
“动手吧。”
时机难得,圣旨难违,女侠略一思索,心中已有判断。
她捡起地上的长剑,交回到青年手中。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你怎以为能唬弄过我?”
已经恢复武功和记忆的青年倏然勾唇一笑,随后便有一道银光一闪而过。
他出手快如雷电,女侠阻止不暇。
剑尖已深深刺入他的胸膛。
女侠驻足片刻,转身走下山崖。
汹涌的鲜血把青年的一身黑衣染得颜色愈深,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含着笑垂下眼睛。
木屋里老妪尸骨未寒。
木屋外冷风料峭刺骨。
青年缓缓地转过了头,站在不远处的邬童身形一震。
尹柯此时演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的侠客,自然是不应该看到他的。
但邬童却还是莫名地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是朝他所在的方位投来。
纷飞的雪花不断落下,青年的长发被打得湿透,脊背却依然笔直挺拔,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
“也好。”
对方像在看着他,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着。
像是有很多心事尚未了却,又像是对万丈红尘再无所恋。
“如此也好。”
话音消散,白雪皑皑,眉眼英气的青年就那样慢慢地在他面前倒下,嘴边笑容未消,胸前鲜血淋漓。
似乎这一倒下去,就永远不会再站起来。
邬童的心口突然隐隐作痛。
他当然知道戏就是戏,戏只是戏。戏里的人痴心长情,戏外的尹柯未必是那样。
但他到底是入戏了。
说好的一个月后就互不相干,他却已经开始觉得后悔。
雪愈下愈大,青年缓缓合上双目,低声说了几句话。
后来邬童常想,要是自己那时走个神发个呆,忽略对方饱含感情所说出的台词,是不是就会错过触手可及的真心,是不是就会拥有追悔莫及的一辈子?
好在他一字一句都没有落下,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先是听到尹柯的叹气声,极轻极低,险些被呼啸的风声盖过去,却又将根深深植入他的心底。
随后青年便以所剩无几的力气,徐徐讲出零落的话语。
“从前是我对你不住,做了许多傻事。”
“你要怨我,也是应当。”
头上的遮光板把尹柯大半个身子都包裹在严实的阴影里。雪花逐渐融成冰水,顺着那人的脸颊缓缓滑落下去。
“在此一日,过去种种,再不相欠,通通还你。”
“若有来世,切莫惊扰。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至此尹柯在整部剧里的戏份终于完结,导演也一改先前的暴躁态度,对大明星最后的演技予以大力的肯定。
工作人员全都围了上去,帮尹柯换衣服卸妆。邬童站在一旁,看到对方脸上那道尚未来得及拭去的水痕。
如果他们当真按照原先的约定离了婚,那么今生今世果然是一别两宽,只是不见得会各生欢喜。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隔着一部车望着他的尹柯。
对方在笑,确实在笑,而他却从那温润如玉的笑里,看出两行无形的泪来。
与导演组道别后,尹柯就跟着邬童上了车。一直到开回到别墅之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拔出车钥匙的邬童先下了车,尹柯随后也下来了,两道影子慢慢靠近,最后融为一体。
而后尹柯忽然叫了一句:“邬童。”
即使吃过亏,上过当,邬童也还是不管不顾地转过了身。
唇上漫开一片温热。
在这温柔而短暂的亲吻里,他所有的胡思乱想,不安犹疑,还有未解决的全部困惑,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过了片刻,尹柯退开一步,嘴边梨涡浅浅。
光影里青年英气的脸轮廓分明,额发随着微风悠然扬起,露出眉间的那粒小痣。
邬童倏然生出微妙而奇异的错觉。
仿佛就在方才他和尹柯对视的一刹那间,天地就已经历了无数的日月更迭,草木盛衰。
仿佛只要他向前走一步,就会跨过数载春秋。
仿佛只要那人再笑一下,便能颠倒姹紫嫣红。
恰似满城花开,胜却诗句千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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