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night train

这么多年来，我只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好演员。

却没有学会，要怎么去好好地爱你。

一

 

导演喊了“cut”之后，小助理快步跑到王俊凯身边，给他围上了一条大毛巾。

 

“谢谢。”王俊凯温柔地笑着，把毛巾扯上了一点，晶莹的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额发滴落到地上。“辛苦了。”

 

小助理的脸噌一下就红了，害羞地说了句“你也辛苦了”，挪着娇俏的小碎步离开，在一旁的王源看得嘴巴啧啧作响。

 

“不愧是王大明星，把妹技巧很溜嘛。”

 

王俊凯横了他一眼，拿起毛巾一角擦了擦头发。

 

“你以为我是你么？”

 

王源耸耸肩，从游泳池里爬到岸上。

 

“行，知道你专一，有千千在就不会红杏出墙啦。”

 

王俊凯没有应声，却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微微一笑，只是安静地低下头，过了一会道：“走吧。”

 

“咦咦咦？”王源连忙替他跟导演和剧组人员挥挥手，“谢谢大家，今天辛苦了啊！”

 

活似他才是整个剧组的中心人员一样。

 

大家对王大少爷的脾气都了解，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好，各自收拾好东西就散了。

 

二

 

王俊凯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易烊千玺提出要跟他分手。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如果说他出了什么绯闻，或者说表现出厌烦的情绪，再或者冷落了易烊千玺，那对方提出分手他也不会有异议了。

 

但是这几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是不是，”王俊凯喝了口牛奶，有点艰难地问道：“你不喜欢我了？”

 

易烊千玺摇摇头。

 

“我喜不喜欢你，你应该很清楚。”

 

也是。

 

易烊千玺每晚睡觉的时候都紧紧地抱着他，早晨醒来会凑过来亲他，回家时会帮他准备好拖鞋，冲凉前会帮他放好热水。

 

点点滴滴的细节都明晰地保存在记忆里，如果说这是一个已经对他产生厌烦感的人做出来的事，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那是……”王大明星开始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我家里人反对了？你得了无法治疗的疾病？有第三者来挖我墙脚？”

 

易烊千玺看起来似乎懒得再跟他讲话了，只淡淡地甩了一句：“王俊凯，你入戏太深了。”

 

门砰一声关上，王俊凯看着被清空了大半部分东西的客厅，慢慢地闭上眼睛。

 

易烊千玺是觉得他偶像剧演多了，才会连思路都变得狗血起来。

 

其实只是除了胡言乱语以外，没有什么能缓解他的难受。

 

也许千玺的确不是不喜欢他了。

 

只不过那样的喜欢，尚未强烈到足够形成“一定要在一起”的执念的程度。

 

三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呢？

 

演戏的间隙里，王俊凯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想。

 

可能是因为他把太多的时间都花在了演艺事业上了，所以陪着对方的时间就相对而言显得少了？

 

可能是因为他太过在意自己的艺人身份，言行举止都不自觉地透露出优越感？

 

可能是因为他把一部分的关注和喜爱分给了粉丝，所以千玺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他？

 

可是。

 

明明他每次都会跟经纪人据理力争，努力压下所有的绯闻，在综艺和舞台上也非常注意自己的行为。

 

明明在千玺面前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大明星，相反只是全心全意地做一个与伴侣相爱的普通人。

 

明明他从头到尾最喜欢最在意的，不是任何的迷弟迷妹，也不是把他捧红的导演（虽然他很感激他们），而是只有易烊千玺一个人。

 

那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会落到分手的地步呢。

 

四

 

本来心情忧郁，工作状态自然也会跟着有所下降。

 

可是很巧的是，王俊凯在近期拍摄的这部电影里，饰演的刚好就是一个仕途失意的少年状元。

 

于是得不到重用的愤懑与不甘，被世人误解的难受与悲伤，被官僚排挤的痛苦与无奈，都被王俊凯活灵活现地饰演了出来。

 

电影预告一发布出来，全国上下一片好评，称赞王俊凯演出了精髓，演出了细节，演出了灵魂。

 

片子大有未播先火的趋势。

 

看着各大论坛上的一片鲜花和赞扬，王俊凯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他并非像那些人所说的一样，不断钻研演技，刻苦训练，才达到了这种境界。

 

不是他演得好。

 

而是他根本就没在演。

 

每天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只有一片空荡和漆黑。

 

他想念易烊千玺，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重新挽回对方。

 

又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拥有过千玺，所以现在也不算失去。

 

可也还是会，觉得心空了。

 

五

 

“本年度最佳男演员是——”主持人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在明亮的灯光下隆重宣布道：“新映电影《伴君》的男主角，王俊凯！”

 

在响亮的掌声和连续不断的闪光灯里，王俊凯走上了台，流利顺畅地将事先准备好的感谢辞讲了出来，脸上全程挂着完美无缺的微笑。

 

他的视线一直在观众席上扫。

 

有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出名的不那么出名的面孔，但是他最想看见的那个人，却始终没出现。

 

“最后，我还想感谢一个人。”

 

这不在台本预定好的范围内，坐在第一排的经纪人紧张地咬起了指甲，祈祷这位大少爷千万别讲出些奇怪的话来。

 

“也许有人会好奇，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和任何女星出过绯闻。”

 

“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会不会Karry其实是个同性恋。”

 

Karry就是王俊凯的英文艺名。

 

他这么一说，台下的人全部笑了起来。

 

唯有坐在第一排的经纪人，脸色僵硬得像个死尸。

 

“其实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在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里，王俊凯微微一笑，对着镜头道：“我的爱人，在我还是个不知名的小龙套时，就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他陪着我经历了很多。每次出负面新闻，他都会登录小号，帮我和那些黑粉对骂。”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掌声和笑声。

 

“我想感谢他……曾经和我在一起那么久。”

 

亿万粉丝追捧无数媒体关注的影帝，此时神情诚挚如同一个在礼堂里郑重宣誓的新郎。

 

“也想说声抱歉。”

 

“抱歉从来没有公开跟大家说过你的存在。抱歉总是因为行程忙碌而不能陪你。”

 

“抱歉这么多年来，我只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好演员——”

 

“——却没有学会，要怎么样去好好地爱你。”

 

六

 

国际影帝在颁奖典礼上当众出柜的视频很快就传遍了网络，大家感动有之，祝福有之，鄙夷有之，谩骂有之。

 

王俊凯坐在车里，关了手机，安静地望着窗外红绿交错的灯光。

 

他终于鼓起勇气，把一切都置之度外，把他和易烊千玺的关系，光明正大地告诉了全世界。

 

虽然是在他们分手之后。

 

也许他的名声会因此受损，也许公司会封锁他日后的活动，也许王俊凯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一个个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睡的夜晚，他终于明白，原来什么人气名誉头衔金钱，都不是那么重要的。

 

没有了易烊千玺，其他东西即使拥有得再多，也全是白费。

 

年度最佳演员在自己的感情戏里，还不是狼狈得一塌糊涂。

 

王俊凯在公寓楼下叫司机停下，买夜宵的时候差点习惯性又买了两份，顿了顿说了“一碗西米露”随后掏出钱包付款。

 

提着袋子上楼，在口袋里摸索钥匙，要开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

 

“王俊凯。”

 

维持着插锁孔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分多钟，王俊凯转过头。

 

提着几个行李袋的易烊千玺就站在不远处，背后落了一地的月光。

 

 

番外.

 

文风突变预警。

“你公开出柜了？”

 

“……嗯。”王俊凯一边帮千玺把行李箱拎进家里，一边想，怎么对方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感动呢？

 

“你是猪吗？”

 

“……”

 

“我他妈为了让你进入角色状态，辛辛苦苦把跟你说分手的戏排练了一个多星期，好不容易你终于拿了个影帝奖，结果你还给我来个出柜，是不想再在演艺圈里混了吗？”

 

“呃……”

 

“亏我还请导演和整个剧组喝了饮料，让他们帮我保密，你倒好，一言不合就公开，妈的我辛辛苦苦给你铺的路你自己还堵上了石头啊？！”

 

“等等，那个……”王俊凯努力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就是说，你跟我分手，是为了让我……体会电影角色的心境？”

 

“不然呢？！”易烊千玺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你以为是什么？真当你家里人反对了？还是我得了无法治疗的疾病？或者有第三者来挖你墙脚？”

 

王俊凯畏畏缩缩地对着手指：“我以为你只是没有那么喜欢我……”

 

“屁！”易烊千玺一巴掌打上王俊凯的脑门。“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是谁说‘我这么帅演技这么棒身材这么好全世界都会喜欢我的’？你的谜之自信呢？”

 

“……因为@＃＆＄%……”

 

王俊凯的声音很小，暴走中的千玺没有听清楚。

 

“什么？”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所以，那些谜之自信，在面对你的时候，全都不见了。

 

只会想，是不是我还不够好，你才没那么喜欢我。

 

易烊千玺沉默了很久，久到王俊凯都有点担心了：“……千玺？”

 

“傻子。”

 

虽然几个月来的伤心欲绝和夜不能寐最后换来的是这么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和一句简单粗暴的评价，但在被踮起脚的青年温柔地亲吻额头时，王俊凯忽然就觉得，被人叫傻子这种称呼，其实……

 

也不是，特别糟糕的事。

 

END